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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他说得很有希望,如果他今年不是十八岁而是三十八岁,那我真的要百分百认同了。不由笑着说:“本来还想等不忙就送你回英国继续学业,现在看来你几年之内都别想了。白白考了剑桥。”

    他也笑:“我本来也不想回去了。”

    “怕女朋友跑了?”

    我发誓我这话只是打趣,谁知他居然点了头,样子颇为小心地看向我,说:“您不会觉得我幼稚吧?”

    “你在我眼里是我的女婿。”我说:“幼稚一点正合适。”

    他舔了舔嘴唇,搓着手,有些无措地低下头。

    我能感觉到,经过那么一番谈话,他对我的态度亲近了很多。原本他表现得精明踏实,身上有不符他年级的成熟,比起女婿而言,他更像我的下属。但现在他流露出的这一点点幼稚正是我喜欢的,这让他更像个孩子了,更有血肉。

    接下来我以聊事情为名让林准易陪我到外面去吃饭,因为家里还没有来消息,现在家里一片乱麻,死的、被扣的,都是他从小叫叔伯的人。虽然他嘴上建议我杀,但他毕竟没有真的动过手,我怕他受不了。

    餐厅是前几天订好的,也是运气好,正好赶上有人取消预订,否则按照这间餐厅的一贯作风,我们根本就订不到。

    而且好运不止如此,我们这次订到的位置完全回避了所有出口,隐蔽性相当好,其他桌的客人也完全看不到我们。

    侍者很快就招待我们,等上菜时我俩正闲聊,突然看到林准易的身后走来了几个人。

    是蒲萄。几年不见她,岁月却丝毫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依然和我从前所见差不多。这倒是不稀奇,这间餐厅佳肴美味,环境安逸,对我对她都是首选。

    只是她手里挽着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好眼熟,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于是我压低了声音对林准易说:“你扭一下头,看看认不认识蒲小姐挽着的那个男人。”

    林准易扭过头,看了一眼便扭回头来,说:“那不是您三哥么?”

    我五哥?

    难怪我没印象。所谓的三哥我只见过寥寥数次,大都是在小时候。

    林准易压低了声音问:“要不要查查?”

    “查查。”

    蒲蓝的走私生意想要销货就得通过繁音,蒲萄的女支女生意也不能完全绕过繁音,自然也要分成给他。对他们来说,这是强制性的,没道理可讲,价格也是繁音来定。因此,繁音跟蒲蓝姐弟的合作并不建立在公平公正的基础上,而是强弱上。从前繁家强,他们就得乖乖给钱,现在繁家弱,小家族已经翻脸,他们肯定也会关注。

    因此,蒲家、尤其是蒲萄,绝不可能是我们这一派的人,那她挎着我三哥手臂这件事就值得玩味了,我有必要去关注。

    之后我仔细地观察了蒲萄他们,两个人穿着很不正式,应该只是私人活动,举止亲密,尤其是我三哥看她的眼神,像是已经被她迷倒了。毫无疑问,蒲萄是个非常有魅力,也非常懂得如何运用自己魅力的女人,这种能力让我很佩服,毕竟以我现在对她的了解,她是一个掌握着自己话语权的女人。不像我,只要失去繁音,我就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保护。

    之后也是他们先走,我们林准易随后也离开。回去的路上,林准易说:“刚刚不方便告诉您,您三哥今年刚刚被任命为您父亲企业总公司财务总监,是炙手可热的继承人人选。”

    我没说话,心想财务总监是金库管理员,这是个好位置。

    “上一个在这个位置上的,还是苏悛。”他说:“他死后这个位置就交给了您三哥,但一直没有正式任命。”

    “那至少两年了。”

    “对。”他说:“现在就看他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几年。”

    虽然这是个好位置,但在这个位置上坐太久并不是好事,毕竟,即便大哥做了十多年总裁,以至于人人都以为他终究会获得继承权,他还是被撤职了。

    我说:“不瞒你说,我对我爸爸家里的事几乎一无所知。”

    “我也只知一些皮毛。”他说:“都是见报的消息。”

    我问:“还有什么见报的?”

    “还有……”他顿了顿,说:“还有,苏家有许多人都坐上过财务总监,但成功升迁的只有一个人。”

    “其他人呢?”

    “全都死了。”

    到家之前,我把蒲蓝的事告诉林准易,他没有表现得太惊讶,只说:“我希望太太您可以想想韩夫人的事。”

    “我知道你的意思。”

    费先生直到现在依然是繁老头的好朋友,而繁老头实在不像能如此“宽容”的人,因此可以断定,韩夫人和费先生当年是很清白的。而准易告诉我这个,也不是在跟我话家常,而是告诉我,这也是我将会面对的事。谣言猛于虎,何况有人肆意煽动,我要提早有心理准备。

    回家时,家里已经收拾妥当,除了人少了,没什么大的变化。林准易似乎没发现这些,眼观鼻鼻观心,态度十分平静。

    赵副管家安排接待我们,说念念和蒲蓝在楼上一起画画,狗验出来了,它的血液中没有问题,排除被下药的可能,但通过行为观察确定它是狂犬病。这条狗的整个家族都没有狂犬病,而它从出生就在我们家,也从未被任何狗咬过,因此人为下药的可能性最大。狂犬病潜伏期为十天到六个月内,难以判断下药时间。它发起病来六亲不认,也更难判断行为目的。

    但嫌疑犯很容易确定:几乎所有狗吃的都是同种食物,接受的也都是同种疫苗,这家伙唯一吃过的外来食物均来自繁音和念念。念念可以排除,繁音……这个结果又令我的心底升腾起一阵寒意。

    之后我去找念念,他俩还在念念的游戏室,墙壁上画满了涂鸦。念念正和蒲蓝躺在一大堆玩具里,她睡着了,蒲蓝则一手轻轻推动附近怜茵的摇篮,一手拿着书念故事,听到我敲门才放了下来。

    我过去打了招呼,见怜茵正眨巴着眼睛,张着小手朝我乐。我正想过去叫醒念念,蒲蓝又摆摆手,说:“她才刚睡着。”

    “我叫她回房间去睡。”

    “她中午没睡。”他说:“一直都说想去看她的狗狗,因为你要杀它。”

    “现在通过行为判断确定是狂犬病,如果要进一步检测,也是得先杀掉再检测大脑。”我也觉得很伤感,大概是因为:“这条狗虽然蠢,但毕竟养了这么久,等念念知道,肯定要伤心死了。”

    他也叹了口气,说:“一旦投入感情,伤心就是难免的。她总会慢慢明白。”

    是啊。

    我明白他的话是一语双关,不由叹息:“今天有消息了,刀子没办法解决。”

    他看着我,没说话。

    “这样我就不知道要不要到我爸爸那边去了。”我说:“不敢走这么远。”

    “我能保你没事。”他说完,仿佛又觉得太满,补充道:“除非我先死。”

    我不由想笑。

    但他误解了我的意思:“几千年我的实力确实不如你丈夫,但现在已经可以自诩不弱于他。我之所以说除非,是因为这世上没有百分百的可能性。”

    “我知道,我笑是因为,咱俩并不是朋友,我现在还在软禁你。”我说:“但你竟然在这种时候说了这种话,而我竟然也相信了。”

    他闻言也笑了起来,说:“好歹也认识许多年了,虽然不是朋友,但毕竟亲近过。我了解你,就像你知道,即便我跟你丈夫不合,和你却是另一回事。”

    我点了点头,说:“那怎么没有告诉我,你姐姐和我三哥的事?”

    他丝毫不意外,流畅地回答:“我还以为你自己知道。”

    “完全不知道。”

    他又笑,看那表情,像是在笑我天真。我便板起脸,他就立刻正色起来,说:“你三哥之所以和我二姐在一起,其实是因为我二姐在那边有一点生意,可以助他爬上今天这个位置。而我二姐也需要他来保持他们的合作。我没特意跟你聊,是因为这事和我没关系,其实也和你没关系。财务总监这个位置上坐过太多人了,他已经离死不远了。”

    我不由笑了,压低了声音,说:“蒲先生,这就是你对‘毕竟亲近’过的人所持的态度?”

    他微微一愣,看着我的眼睛,没有说话。

    他懂我的意思。

    前面说的那么漂亮,问他几句话就装傻。

    无声的对峙中,他忽然笑了:“败给你了。我二姐本来就跟你大哥有合作,很多年了。你大哥需要转移财产,她需要从中获利。现在你三哥也打着这种算盘,他亲口告诉过我二姐,他想离婚娶她。”

    这才是真话。

    所以蒲萄一直都在我们家掺和。

    “这就是我说这和你我都没关系的原因。”他说:“你大哥的钱转走了,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怕是被你们家其他人悄悄做了。你三哥的才华可不及你大哥,而且他现在的位置,是很微妙的,它非常重要,是升到行政管理级的必经之路,红利组多,因此这个位置上的人总是活不长。但它其实也不重要,因为它没有实际好处,而且危险。”

    我没说话。

    他以为我没听懂,讲得更加通俗易懂:“这就像是生存游戏一样,级别低时,有资格获得食物的人比较多,因此,大家可以团结成团体,共同做事,但每往上爬一级,获得食物的名额就越少,竞争就越激烈。到你三哥现在的位置时,他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因此,这事和你无关,因为火力被吸引到那边去了,大家都在忙着搞你三哥,没空搭理你。”

    我问:“你这么说有证据吗?”

    “有。”他说:“你过来点,我小声告诉你。”

    我便凑过去,却就在顷刻之间察觉到脸上传来一阵柔软湿润的触碰。我不由皱起眉,却听到他温柔的、细小的声音:“我跟你爸爸聊过这件事。”

    我的怒气顿时被消弭了大半,忍不住脱口而出:“我爸爸怎么可能把这个告诉你?”

    “他怕你老公不中用。”他望着我,目光含义不明:“你三哥是他亲自任命的,这是个靶子,他的上任会把大部分火力吸引走,让你轻松一些。”

    “但你没主动告诉我。”

    “不知道就不会误会。”他说:“否则你爸爸早就给你讲了。”

    我没说话。

    他也沉默了一下,说:“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你爸爸对你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但真的疼又怎么会这样设计让自己的孩子自相残杀?从这点来看,他刻意保护过的孩子只有你。”

    繁音这么说,他也这么说,而我其实……哎,这几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了,但似乎曾经缺失就是缺失了,相比之下,我养父更像我信任的长辈,而不是“爸爸”这样必然会爱我的至亲。

    我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说得对,确实跟我没关系。

    他又笑,这次的神态更像在打趣:“毕竟亲近过。”

    这次我得纠正了:“我希望你别对我开这种玩笑。”

    “玩笑?”他扬了扬眉:“想要我交代的时候就亲近过了,现在又过河拆桥。”

    我没说话。

    他便轻轻地歪了歪头,问:“生气了?”

    “当然。”我说不过他,又觉得自己被他占了便宜,却也不能直接发作,便拐弯抹角地让他也别想痛快:“不过阿飘才走没多久,你就这样开女人的玩笑,不觉得很不尊重她么?”

    他牵强地扯了扯嘴角,似乎还是想笑,却终究没能笑出来,只说:“反正她已经死了,尊重与否都不能让她活过来。我开你的玩笑,不尊重的是你,而不是她。”

    我说:“你这样说让人觉得好冷血。”

    他笑了一声。

    我忙改口:“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这样的态度很不好。”

    他还是笑,说:“不在她死后假惺惺地在另一位异性面前捏造我对她的怀念来获取对方的好感,就是对她最大的尊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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