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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树勋拍着茶几不怒自威:“本官一心为公,得罪的人还少么何惧之有来人,送客。”

    当李梓钰、李梓宁和大东出门。

    李梓宁疑惑:“我见他似乎不知道咱们玄天宗底细。”

    “不能这样讲。”李梓钰说:“你不能认为,全天下人都怕咱们掌门。”

    大东插嘴:“为何我觉得,他只是年纪大,精力不济,顾不上许多……”

    当李氏兄妹离开,袁树勋的幕僚出来,忧心忡忡说:“大人,那赵屠子实非等闲,咱们如何不见好就收”

    “老夫已经到了这般年纪,早死一年,晚死一年,都是一样。”袁树勋自得一笑:“老夫巴不得他赵屠子来杀。”

    幕僚脸带伤感:“大人……”

    袁树勋捋须:“不但如此,老夫还要上书朝廷,请开国会。此生官至总督,已登峰造极,再难寸进。赵屠子不杀我,明年也要辞官而去急流勇退。赵屠子杀我,于我名声有益,何乐不为”

    没有点手腕和魄力,不可能敛财还得好名声。

    袁树勋也看出清廷摇摇欲坠。

    今日一番话传出,倘若赵传薪来杀他,他死后,任谁哪怕有真凭实据,也玷污不得他的名声了。

    ……

    “在萨哈林岛,最高惩罚,刑事的也好,矫正性的也罢,全都一样是终身制。苦役劳动必定要伴随永久性定居;流放之所以可怕,正是在于他的终身性。”江涛六简明扼要给赵传薪等人解释毛子在北岛的法律。

    佐藤正义点头:“是的,军官、官吏、公证人、会计、纨绔子弟、盗用公款或徇私舞弊等原因被流放至此的比比皆是,这种终身制的刑法,没有人性,让人失去希望,早晚会闹出大乱子。”

    然而,狱警卢卡谢维奇不同意:“先生们,你们搞错了一些事情。现在的萨哈林和十年前比,已经是黄金时代;和二十年前比,犹如天堂和地狱的区别。和三十年前比,地狱都不足以形容此处的恐怖。我们以为要提防囚犯,然而事实上,这里的清白人家的太太们,很放心将孩子交给做保姆的流放犯。或者说,这里人人都是囚犯。佐藤正义先生说的酗酒问题,不是流放犯败坏居民道德,而是居民败坏流放犯道德。”

    众人:“……”

    赵传薪问他:“既如此,你过的好好地,为何还要来这里”

    卢卡谢维奇说:“先生,在岛上,我们的罪恶,我们的痛苦,以及我们个人本身,和这里严酷的天气和茂密的原始森林相比,都显得渺小和微不足道。这就是我想要离开的原因。”

    这时候,能成文匆匆进来:“大人料事如神,那波亚尔科夫果然要跑,我们的人在码头看见他正往轮船上装行李。只是路途遥远,咱们快马加鞭回来传信时,想来贝加尔号轮船已经跑的远了,追之晚矣。”

    赵传薪不急不缓起身,抄起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臂弯,朝众人点点头:“先生们,继续讨论维和局法规,我出去一趟。”

    这种草台班子,他搭过了不知多少次,愈发游刃有余。

    贝加尔号轮船航行在尼古拉耶夫斯克、符拉迪沃斯托克和日本的各港口之间,运载士兵、犯人、邮件、旅客和货物。

    沙俄向萨哈林岛输送犯人时长几十年,为此,轮船可在衙门口领取很大一笔补助金。

    贝加尔号上统舱和客舱都很狭窄,但清洁,清一色的欧式装修,还摆了一架钢琴。

    船上的仆役是清国人,脑后留着长辫子,哪怕不在国内生活,辫子依旧不剪掉。

    波亚尔科夫感受海上的冷风,心里一片寂寥。

    他听旁边两个毛子谈话。

    一人说:“当年我父亲,拿着一瓶伏特加,能灌倒一片基里亚克人,随便拿一盒烟,都能诈骗到鹿茸和金沙。还有一些人更厉害,他们每年夏季到萨哈林,让基里亚克人缴纳贡赋,不按时按数缴纳,便会被处死。如今世道变了,基里亚克人变坏了,变得不听话了……”

    “谁说不是呢在萨哈林的神甫,斋戒期会穿着白袍子鸡鸭鱼肉吃的满嘴流油,还喝酒。在黄金和鹿茸掠夺方面,丝毫不逊色他的教民。哈哈哈……想想真是有意思。”

    波亚尔科夫拍打船舷,满脸不屑。

    妈的,你们那点道行算个几把

    老子狠起来,不但盘剥异族,盘剥清国人,甚至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否则,船舱里的那一大笔钱哪来的呵呵。

    此时,有个留长辫子的清国仆役经过。

    旁边毛子一把薅住仆役衣领:“包衣,去,你给我拿一瓶伏特加。”

    包衣是他们对仆役的称谓,极尽蔑视之能事。

    仆役摆手,说着生涩的俄语:“船上喝酒要钱的……”

    那毛子抬手,扇了仆役脑袋一巴掌:“叫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仆役懦弱,畏缩,但坚定的摇头:“不行的不行的……”

    “看这些包衣,平日里比狗还听话,一旦涉及到钱腰杆子就硬了起来。依我看,咱们把他辫子给剪了,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仆役听了,脸色煞白,好像即将面临生死。

    另一毛子哈哈笑说:“你要是剪了他的辫子,他会痛哭流涕,我这样干过,不信你试试。”

    周围的毛子看着仆役的窘境,没人出言帮衬,要么冷眼旁观,有的甚至露出嫌弃。

    这些清国人,给他们的印象,普遍是古怪、懦弱,总是一副天生就该被欺负的样子。

    而毛子是什么性格呢

    就算拿着一杆老古董猎枪,也照样敢去打猎,能吃肉绝不吃素,当然如果碰上了熊瞎子,而老古董猎枪卡壳,那么就祈祷熊瞎子开恩,尤其在一连卡壳五六次的时候。

    这种贪婪贯穿始终,死了一个还有俩。

    此时,有个声音在头顶响起:“呵呵,赵某可以确定,无论换了多少茬统治者,但凡在你们面前露出一点点怯意和破绽,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只要你们主体民族还在,你们会立刻卷土重来。”

    在赵传薪看来,施暴的一方记吃不记打,挨打的一方却也记吃不记打,世界上再没比这更离谱的事情了。

    “谁”

    众人抬头,循声望去。

    见一个高大的清国人,正坐在船舱顶上,两条腿自然耷拉,黑色的半高领针织衫掖在裤子里面,戴着墨镜,虽是坐姿,却不显肚子。

    “遭瘟的,你再说一遍,我会把你脑袋揪下来下酒喝。”

    赵传薪乐了,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波亚尔科夫,转头望向说话那人:“来,大好头颅在此等你来取。恐怕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般英俊的脸孔,给你机会占有,你可千万别不中用啊。”

    那毛子大怒,夺过一个仆役手里端着的金属餐盘,朝赵传薪丢了过去。

    赵传薪伸手,轻松接住,甩手,餐盘高速飞行,甚至产生了音爆。

    嗤……

    餐盘居然豁开这毛子的嘴角,嵌在了嘴里。

    毛子瞪大眼睛,发出又疼又惊恐的“呜呜”声。

    旁人也吓的手脚发麻。

    赵传薪一蹬舱壁,人朝毛子飘了过去,抬腿空中侧踹。

    这一脚有多寸

    鞋的大底踹在金属餐盘,餐盘卡入毛子的脑袋里。

    毛子登时了账。

    被欺负的国人侍者见了吓得跌坐在地上。

    赵传薪恨铁不成钢,用汉语说:“你他妈遭受的苦难,都是你应得的。”

    说完,按住另外一个毛子脑袋,猛地撞向船舷。

    砰。

    此人面目全非。

    周围人大声尖叫着后退。

    此时毛子当中有不少配枪的,也有脾气暴躁的,当即掏枪。

    赵传薪拽住面目全非的毛子身体,横亘在身前挡住两发子弹,将毛子尸体抛了出去,撞倒开枪两人。

    他上前,抬腿,猛踹两人脑袋。

    咣咣两下,两人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另一毛子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手斧,朝赵传薪劈来。

    斧子在距离赵传薪脑袋二十厘米远处停顿,因为对方手腕被赵传薪钳住。

    那毛子任凭使出吃奶的劲,手斧纹丝不动。

    赵传薪一用力。

    嘎巴。

    其手腕被折断。

    “嗷……”

    赵传薪接住斧子,随手朝侧面船舱掷去,看都不看的将牛仔帽摘了扔过去,牛仔帽恰好挂在嵌在舱壁上的手斧斧柄。

    “赵,赵,赵传薪,你想干什么……”波亚尔科夫牙齿打颤问赵传薪,眼神飘忽,似乎想要寻找逃跑路线。

    “波亚尔科夫,我的意见是——别跑。”

    “……”

    忽然赵传薪似有所感,朝餐厅处望去,恰好对上四道目光。

    他朝餐厅两人勾勾手指头。

    那两人身形一震。

    然后急忙摆手:“不关我们事,与我们无关……”

    赵传薪左脚戳地,猛地一划。

    地上一杆老旧的单发手枪被他的脚戳的飞起,赵传薪伸手,恰好接住。

    砰。

    餐厅内其中一人捂着汩汩流血的脖子。

    赵传薪看看手里冒烟的枪口,无语至极。

    他瞄的分明是脑袋,结果打中脖子,什么破玩意儿。

    丢了枪,赵传薪继续朝剩下的一人勾手指头。

    那人再也不敢演戏,一溜烟跑过来。

    赵传薪问他:“我见你们二人神色有异,想来心怀鬼胎。现在一五一十跟我说,撒一句谎,断你一指头。”

    “没……”

    赵传薪弹指。

    “嗷……”

    这毛子一根手指头落地。

    恰好落在国人侍者脚边,吓得他猛地后退一步。

    “真没有……”

    赵传薪再弹指。

    “嗷……”

    侍者再退。

    “我说,我全都说,是弗奥科诺诺维奇大人派我们来的。”

    赵传薪一点不意外:“派你来干啥”

    “派我在船上杀了波亚尔科夫。”

    波亚尔科夫和周围人发出惊呼。

    观众心想:居然吃了个大瓜,萨哈林岛区最高行政长官,居然会暗杀手下官员。

    波亚尔科夫却破口大骂:“遭瘟的,他怎么敢杀我……”

    赵传薪又问他:“除了杀他,还有别的交代么”

    “有,让我们将波亚尔科夫的钱带回去。还说要栽赃波亚尔科夫,就说他携款潜逃。”

    波亚尔科夫被弗奥科诺诺维奇的歹毒给震惊了,比刚刚更加不知所措,背刺暴击增加一万点。

    “怎么会这样……”

    人群中,有个毛子贼眼尅尅,想到波亚尔科夫住的船舱,立刻退出人群,朝那边摸去。

    他熟练的掏出撬锁工具,将舱门打开,溜进去后看到两个行李箱和一个小号的手提箱。

    打开一个行李箱,里面满满当当装的全是衣服。

    打开第二个,里面有三个罐子,装的全是金沙。

    第三个手提箱,里面有卢布,有羌帖,也有银元和银子。

    “发达了……”

    他拎起手提箱,将装金沙的罐子用衣服裹着扛在肩上,偷偷溜出了舱门。

    却听赵传薪喊:“拎箱子那个,你过来一下。”

    偷儿大惊,但心存侥幸,想快速溜回自己舱室。

    赵传薪取下牛仔帽扣脑袋上,拔下斧子,人群潮水般散出通道,赵传薪斧子丢出。

    咄……

    偷儿后脑插着斧头,前扑倒在地。

    人群哗然。

    赵传薪走过去,将手提箱当众打开,露出里面的钱来。

    周围人惊呼。

    赵传薪刻意扒拉几下:“呀,好多钱啊,有人心动吗”

    何止是心动,好多人眼珠子都红了。

    “这是波亚尔科夫多年压榨和贪墨来的钱,干了多少缺德事瞧好吧,等他老了……”赵传薪踢一脚斧把,斧子飞起,记住,他在旁边一人身上蹭了蹭血:“一定衣食无忧。”

    周围人:“……”

    尽管被赵传薪说的百爪挠心,但周围人还是不敢妄动。

    有两人准备在船上杀波亚尔科夫,被赵传薪击杀一人,剩余一人,赵传薪让他写了份罪状。

    波亚尔科夫见了,察觉到转机,自告奋勇:“我也写罪状。”

    赵传薪却一把揪住他:“你写你妈了个巴子写,你得跟老子回去!”

    说着,几步助跑,竟带他飞出了贝加尔号。

    一群人趴在船舷上看,赵传薪带着波亚尔科夫与海面平行,顺风飞出去二十多米远后,下方海水中露出黑黢黢的鲸鱼脊背,海面喷出高高的水柱。

    赵传薪竟带着波亚尔科夫踩着鲸背奔跑几步飘飞海面。

    这一船人,此生再也没见过比今日更离谱的事情。

    船上有个热爱冒险的年轻诗人,今年才24岁,正为情所困,陷入人生迷茫。

    当他功成名就后,始终难以忘怀那天鞑靼海峡深蓝的大海,火红的晚霞,黝黑的鲸背,在美景上飘荡的中国人。

    ……

    波亚尔科夫被赵传薪捉回,一方面赵传薪拿着罪状和波亚尔科夫的信件,遣人去北方向弗奥科诺诺维奇讨要欠缴的罚款;另一方面,缉拿波亚尔科夫与松平昆阳当面对峙,讨要松平昆阳等擅自开火的维和款。

    能成文忽然就懂了。

    “大人好布局!”

    从最初赵传薪让他打探军火库,到后面种种操作,一环扣这一环,让波罗乃河谷两边的日俄双方彻底陷入被动。

    佐藤正义还不大明白:“大人做了什么”

    能成文笑而不语。

    他不可能告诉佐藤正义,他不过这一系列事情中的棋子,连他挨打遭受虐待也是计算好的。

    松平昆阳正与黑田利良对话。

    松平昆阳又惊又怒:“赵传薪,当真用心险恶,真是个卑鄙小人。”

    黑田利良唉声叹气:“松平男爵,还记得赵传薪刚登岛时,曾说过,让我们双方将波罗乃谷地交出,以避免兵燹之祸么”

    “你的意思是”松平昆阳握紧了拳头。

    佐藤正义苦笑:“我算是看明白了,如果我们不撤出波罗乃谷地,我们将永无宁日,赵传薪势在必得。”

    这里能干什么

    因为滨海,这里是大马哈鱼重要产地,水产是一重要进项。

    除此外,谷地的草场可以放牧,日俄双方都计划在此发展畜牧业。

    再就是伐木和木材加工、制浆造纸,因为丰富的水资源,让货物可以轻松运到海口装船。

    除了这些外,就是沟通南北的要道。

    一旦交出,南北要害就被赵传薪给掐住了脖颈。

    松平昆阳颇感无力。

    赵传薪这个搅屎棍,玩弄戏耍他们简直手拿把掐。

    他没来的时候,岛上南北双方屁事没有,他一来便鸡飞狗跳。

    北边,弗奥科诺诺维奇收到了两份认罪书,同样傻眼。

    他气急败坏的摔碎了心爱了的茶盏,在公署跳脚叫骂。

    骂完之后,他破罐子破摔,决定赖账:“告诉赵传薪,所有事情与公署无关,都是波亚尔科夫一人所为。什么罚款,我们是不会缴纳的,让他死了这条心吧。”

    ……

    能成文想到了萨哈林岛区沙俄公署长官的反应,问:“大人,毛子性情贪鄙,万一他们赖账该当如何”

    赵传薪龇牙笑:“维和局和总部海牙军备限制委员会可不一样,谁也别想赖我赵传薪的账。如果道理说不通,那老子只好施展拳脚。”

    此时,星月告诉他无线移动电话铃声响了。

    赵传薪起身去楼上。

    接起话筒,李梓宁的声音传来。

    李梓宁的声音仿佛要滴出水,那欠虐的小浪蹄子说:“掌门,人家被欺负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让人给强暴了。

    听完始末,赵传薪摩挲下巴:“袁树勋老奸巨猾,不可能没打听玄天宗的底细。他不怕死,但他爱财呀。你知道人这一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吗”

    李梓宁发懵:“事业未竟身先死”

    “不,人生最痛苦的是——人活着呢,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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