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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公孙一族这般的钟鸣鼎食之家,自然十分注重待客之道。

    话说刘懿与死士辰随彰武郡兵奔赴水河观后,公孙浩瑾便在公孙府中找了一处安静无尘的四合院,抢着将东方春生四人安置在公孙家的宅邸中,在公孙浩瑾的悉心照料下,众人北出凌源旬月后,终于吃到了一顿中规中矩的饭菜。

    刘懿师徒归来后,将寒李一并带回了下榻之所,当晚,几人促膝叙谈,详细讲明下昼在水河观所见、所闻、及所感,引得众人感叹不已。

    东方春生拍胸顿足,愤恨这五才真人误人子弟。

    夏晴连连叹息,所谓‘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东方羽满心欢喜地称赞着她的懿哥身负奇能。

    一显惊讶于道门鼎炉之术如此威猛,一个小小的水河观竟有如此神通。

    众人你一言我一嘴,夜穿窗扉,月透玉光。

    无声感慨间,晨微初露,明晨依旧!

    ......

    初五财源,初五求,今年心愿,今日酬。

    初五破五,按照规矩习俗,黎明即起,放鞭炮,赶“五穷“,迎财神。

    虽然彰武城数月大瘟,但日未出山,街上便炮声接续,不少百姓在爆竹响起之时,侧目看向城东宣伟巷,为家人或邻里祈福安康。

    樊听南带着几名文吏走在主街,稍微探察民情后,便如往常一般前往宣伟巷,一路上,这位彰武郡郡守迎来憨厚百姓的一声声问候与鼓励。他们相信,有樊听南在,一切,都会好的!

    起码,不会再变坏了。

    刘懿走在街上,所见所闻,思索了片刻,对东方春生说,“东方爷爷,这樊郡守不徇私情,不为情误,治政有道,民众拥护,在彰武郡甚得人心呐!”

    东方春生摸了摸腰间铜钱儿,抚须点头,闷声道,“若事情真如昨日我等所见所闻,樊听南确是不可多得的能臣。但是,除了这些,孩子,你还要看到大族的内耗,江湖门派的势大,还有这人心的变化!”

    刘懿所有所思,不言不语。

    “当然,想做个好官儿,还需要一些运气。在你的老家华兴郡,应成他爹,也就是华兴郡郡守应知,当年由黄门郎直升郡守,秩俸由三百石直升二千石,算得上天大的气运,也可能是那一次花光了所有的运气,来到华兴郡后,处处掣肘,几年来,寸功未建。但不得不说,他的确算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官,在他治下,华兴郡已经比曲州其他诸郡,好的太多啦。最起码,刘、黄、赵三大世族,不敢过多造次了!”

    提到华兴郡和应知,刘懿来了兴趣,兴致盎然地问道,“爷爷,刘、黄、赵三大世族,是?”

    东方春生微微仰头,道,“凌源刘氏、丰毅黄氏、宣怀赵氏,这三家,被世人称为华兴郡三大世族。”

    说完这话,东方春生不经意的看了刘懿一眼,眼神有些复杂,道,“日月不同光,昼夜各有宜。华兴郡作为控遏中原的东北重镇,远比彰武郡要复杂得多,在整个大汉,称得上中上的大族,华兴郡便有赵氏、黄氏和刘氏三个。但爷爷和你小赌一下,若有朝一日,应知大权在握、手提罪证、脚踏精骑,定会下对这三家世族下死手,连根拔起。”

    听闻此话,刘懿嘟了嘟嘴,随口一说,“突然就不想开酒楼了!想做个好官!史书上留下一嘴,也算春草秋风活一场。”

    东方春生听闻此言,喜上眉梢,老爷子哈哈大笑,正要回应,城东一声闷响,打破了街头巷尾短暂的喜气洋洋。

    樊听南作为一郡之长,任何风吹草动都需探查仔细,樊听南也顾不得和街坊邻里寒暄,撒开腿便直奔东城。好事儿的、有亲眷患病的百姓,纷纷跟随前往,一些胆小的、漠不关心的百姓,则关门闭户,很怕在这个当口惹祸上身。

    就在东方春生与刘懿站在旁边满脸疑惑时,寒李、夏晴与死士辰结伴而行,三人站至老少两人身侧,寒李依旧是蓑衣斗笠,死士辰与夏晴则换了一身大红袄,显得格外红火。三人略带酒气,看来昨晚应是小酌了一杯。

    夏晴首先伸了个懒腰,将两手抻在脑后,淡淡的说,“年少不知愁滋味,一显和东方羽这俩孩子酣睡至今,爆竹连天都没能震醒。”

    “老夏,你可是滑头得很,昨晚我可是看到了,你这老小子可是偷偷喝一杯倒半杯,临睡前你的榻下竟然一片汪洋,这酒品可是差得很啊!”死士辰狠狠的嘲讽了夏晴一番。

    寒李淡笑道,“哈哈,辰兄是杀手里嘴皮子最好的,夏兄是掌柜里头脑最好的。”

    站在刘懿身侧的寒李,有别于昨日冷厉的状态,反而是一副恭顺谦和模样,让人不禁浮想翩翩到当年布义行刚、威强睿德、静若处子的荆轲。

    “相约深巷里,妙法除旧愁。走吧!一同去瞧瞧,宣伟巷这几千老小,可就指望他了!”寒李似乎对城东之事早已知晓,死士辰、夏晴亦是未露惊色。

    受到百姓疾苦的思绪所指,寒李情绪随之低迷起来,他抬头了望初阳,面露坚毅、眼含期盼,随后,行步如飞,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若你五才真人救不得,我寒李愿散尽心念,还一地安康!

    城东的动静,远远比众人想的要更加浩荡。

    数丈高的东城门已经破碎不堪;宣伟巷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拥堵于此,家人因获瘟而在此受治的百姓,一个劲儿的想往里冲,大批未带兵器的郡兵从郡守府赶来,形成人墙,阻拦百姓于巷外,宣伟巷外闹闹哄哄的一片,关心则乱之中,百姓们甚至已有哗变的危险。

    而宣伟巷内,外不见内,一片淡薄黄雾,药气蒸腾,声响全无。

    此时,巷内跑出一人,众人定睛一瞧,那人赫然是彰武郡郡守,樊听南。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就相貌而言,樊听南身材五短、骨细肩宽、皮肤黝黑,与樊观北的容颜相去甚远。但做人知面不知心,若比起胸怀、城府、格局和本性,两兄弟同样相去甚远。

    在郡兵的帮助下,樊听南总算是穿过人群,就近爬上一栋土砖房,他来不及整理衣衫,一番慷慨陈词立刻脱口而出,疾呼道,“彰武父老,大瘟数月,民令沦丧,时令不遵,亲人溘逝,举城哀悼。全郡上下,久无脱困救民之法,城东数千哀坟立道,实为听南守业无能之责。”

    喧闹声逐渐减弱,百姓们屏气凝神,听着樊听南的演讲。

    樊听南不管不顾,继续大喊,“今日,水河观有天师破门造访,对症携灵药,祭灵布道、施法运功,救彰武于万难之中,灭大瘟于狂暴之时,此乃凌源之大幸,望请各位父老乡亲稍安勿躁,静候佳音。民吾同胞,物吾与矣,听南在此立誓,若水河天师无用,城东的坟,今日,便有我樊听南一座!”

    乱哄哄的场面,顿时落针可闻,不管是郡兵郡吏还是平民百姓,都饱含泪水、直直勾勾的看着樊听南,这段时日,为解民急,郡守掏空了家底,耗白了头发,让人看着心疼。

    作为庸庸碌碌的平民百姓,可能这一生,他们都不会走出薄州,更不会见到‘五公十二卿’那种权柄遮天的大人物。在他们心中,面前这位歪嘴驼背、身短肤黑、夜以继日、甘当牛马的郡守大人,便是那可以立碑传颂、永继香火的圣人。

    人心所向,大道所向,所有的百姓,在这一刻,选择了相信。

    刘懿灵机一动,在人群中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喊了一句‘散啦散啦’!

    百姓们呜呜泱泱,齐刷刷拱手喊了一声‘大人保重’。

    而后便各自散走。

    待民众散尽,樊听南翻身下房。守候在房下的郡兵、文吏、刘懿及东方春生等人,齐齐拱手,樊听南仅是拱手回礼,便示意众人面裹白巾,随同樊听南一并进入宣伟巷。

    一路上,药气杳杳,音绝声闭。除了来来回回的官吏侍从,小巷中便是空寂无人,屋内微微呻吟不断,冷不丁会传来一声惨叫,十分渗人。

    行至中段,众人被一名道童伸手截止,越来越浓的黄雾中,隐约可以看到一名白发白须的道人,正襟坐于地,在他正前方放置一皿,老道人双手上下结印,快速腾挪,环抱器皿而动,雾从皿出。

    “你等走吧!徒留在此也是无用之人,莫要叨扰法事!”

    对于刘懿、寒李、死士辰三人来说,这声音再熟悉不过,赫然是那五才真人!

    兹事体大,樊听南立即引领众人出巷,就近找到一处僻静食肆,要了两屉蛮头、一盆热羊奶,外加葱盐豆腐、蘑菇鸡蛋、猪肉干儿三样小菜,与众人同坐一桌,开吃早餐。

    饭菜未上,热心懂事的老板先为每人端上一碗浮元子,全当提前过了元宵佳节。

    列座之人都不是迂腐之辈,儒家食不言、寝不语那一套迂腐规矩,便被抛在了脑后,樊听南一边大口吞咽,一边讲起了今晨宣伟巷之经过。

    “昨日归来,天色已深,听南便未多做叨扰。若非诸位昨日侠义肝胆,恐怕我樊听南已是背上了千古骂名,待得此事一了,定当厚礼重谢。”

    樊听南顿了一顿,狠狠噎了一口蛮头,继续说道,“关于五才真人,想必诸位义士也已知晓,本官再次便不再赘述。刚刚,我与五才真人身旁小道童攀谈片刻,也算是大略了解五才真人今日击破城门,来此之原委。”

    喝了一大口羊奶,樊听南打开了话匣子,“在五才真人身前所置之物,为西周天亡簋,这簋高一尺一寸,径九寸一分,四耳方座、下垂方珥、鼓腹甚深,圈足下连铸方座,器腹与圈足饰蜗体兽纹,器底以大篆铸铭文八行七十八字,记述周武王灭商后在‘天室’举行的祭祀大典一事。”

    刘懿想到书中典故,趁着樊听南咀嚼的空档,缓缓道,“传闻,周武王合八百诸侯,在太室山上祭祀皇天上帝,祭毕,地出修条拂簋、天降密叶障天,意寓枝繁叶茂。武王大喜,赏赐爵橐礼器与予护卫,天亡簋亦被誉为祥瑞之物,存于周室王殿。后,周武王封召公于燕,赐天亡簋,这簋便始终在燕地停留。不知何因,被这位五才真人所得。这东西,可是实打实的人间至宝啊!”

    众人纷纷看向刘懿,钦佩着他的少年博学。

    樊听南接续说道,“昨日,本官发兵突然,初步推测,这五才真人在水河观中并非虚言。据道童所言,昨日收兵返郡后,五才真人耗时一夜,炼化了观中所有药草和已经制成的丹药,融制成神秘药丸儿一十七颗,置放在天亡簋内,便立刻赶来。”

    说到这里,樊听南哑然失笑,“五才真人脾气急躁,刚刚入城之时,郡兵拦截,老道长救人心切,遂破门而入。寻到宣伟巷中位以后,他立即以反李延风炼药之顺序,将药丸逐个放入,以心念辅以道门功法秘术,将丹药功效以黄雾之形式散发,在患者口鼻呼吸间浸入体内,约莫半个时辰可消散一粒,现第一粒已经消散完工。我彰武百姓,有救啦!”

    樊听南讲到这里,终于面露出一丝喜色,一种大祸解脱的感觉,浮现在他的双颊之上。

    对于五才真人今日之举,死士辰十分赞赏,却也不由得感叹道,“这五才真人也是拼了老命了!依此救治之法,先不说成与不成,五才真人定是会跌境损寿!”

    寒李紧跟着解释了起来,“修道一途,七力五智,驱鸟、破风、撼树、倒马、卸甲、推碑、破城前七境,资质中上、勤加修炼、功法得体便可破镜。致物、长生、天动、御术、通玄五境,则需感悟天道、动心忍性、随变应节,有人能一日连破数境,也有人终生不悟。五才本就是偷窥天机入境,境界不稳,加之昨日一战,心念消耗巨大,恐怕今日这般消耗,境界会一跌到底。”

    钜子寒李不喜羊奶,便要了壶热水,自倒自饮,扯着沙哑的嗓子,缓缓说道,“唉,命数和命运这两样东西,谁也说不清楚,恰如百年前群雄割据、三国纷争的混乱局面,曹魏五子良将、蜀汉五虎上将,都堪称武道一途资质百年一遇者,然终是命运多舛,未至巅峰,武人中唯一登顶的吕布吕奉先,却落得了身首异处的悲凉下场。天运盈缩,春秋来过,溟海震荡,孤舟如何!”

    桌上一阵沉默,一面是地方大吏,一面是江湖巨侠,两人个性鲜明,众人均是因大瘟而相识,却又互不了解,生怕一言出错惹恼了两人。有上次被刘瑞生秋后算账的惨痛教训,东方春生和夏晴、刘懿三人也是谨言慎行,所以便低头用食,不再言语。

    半刻后,刘懿忽然放下碗筷,离开席位,整理衣衫,恭敬地向樊听南拱手说道,“大人,我有一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哈哈,刘懿,你是刘权生的独子,对吧?”樊听南亦是放下碗筷,起身将刘懿扶起,上下打量,仿佛前辈在欣赏心仪的后辈一般。

    端详一番,樊听南哈哈一笑,“我至今仍记得,那日红霞连天,你爹站于长安司马门前,春风得意,落笔成章,写下‘少年扫胡虏,叱咤卷风云;号角惊梦醒,一骑定浮沉’这等千古绝句。江山不改,韶华易逝,一转眼我与你爹已是两鬓将催华发的年纪喽。昨日见你叱喝吾弟,甚有你爹当年宰割天下、指点山河之雄姿。看来,刘权生后继有人啊!刘懿,你有何提议,但说无妨!”

    对樊听南的夸赞,刘懿并没有任何反馈,而是将腰躬的更低了,他恭谨道,“樊大人,翠袖可围香、鲛绡可笼玉,刚才小民瞧见这黄雾浓郁,足可蔓延到宣伟巷头尾,大有横向流泄、纵向溢出之药雾,白白浪费。既然如此,我等何不以层层大布裹之,使药气仅在宣伟巷内流散,药力岂不更佳?”

    “哎呀呀,我刚刚还在愁苦无法为获瘟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琐事儿,你这孩子便送来了一个锦囊妙计,此招儿甚妙,甚妙啊!可将干柴枯草堆于街头巷尾,天铺素布,形成一个相对密封之空间,这样药蒸病患的力度、药效发挥的质量,将会大大的提升,好啊!好啊!”

    对于刘懿的提议,樊听南称赞不已,这一番话说完,便立即呼喊随身小吏,前往筹备。自己正要坐下用饭,却再也无法坐下,以半坐的姿势,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门外,几个来回儿,这位樊大人终于端起羊奶冲了出去。

    治疗伤病,同心战瘟,樊听南,已经迫不及待了。

    干柴为东北寒季取暖必备之物,枯草则为修补房屋、铺设猪舍、编席制履之用,在偌大的彰武城,处处可见,家家必备。

    众人拾柴火焰高,在敲锣打鼓之下,不一会儿,宣伟巷各个出入口,都被四面八方赶来的百姓,用柴草堵的严严实实。前来送柴搬草的百姓不愿离去,远远观望,樊听南也不再驱散,只是交待郡兵把持各个出口,不准百姓进入宣伟巷。

    又过了半个时辰,一块儿五彩大布,被寒李与死士辰从巷头儿扯到巷尾,两人在屋顶身形飘逸、风姿卓绝,惹来围观百姓阵阵叫好。若大瘟可解,几日后的元宵佳节,这更是最好的节日礼物。

    “人事已尽,剩下的,就是天命了!”

    忙来忙去的樊听南满头热气,坐在巷外一角,攥着拳头,眼中不见喜悲。

    一向古板的东方春生挤了挤额头皱纹,抖了抖腰吊的三枚铜钱,宽慰着樊听南,“天意总向奋勇人,樊郡守,放心吧!”

    “东方先生莫要拊循,您也曾为官朝廷大吏,归隐后更是贤良达老,应知覆水难收的道理。”樊听南苦笑,随后,他的眼神飘落到了宣伟巷,再也离不开了。

    这是牵动全城的一天,八个半时辰,转眼即逝。

    随着最后一颗丹药在天亡簋中耗尽,满头大汗的五才真人迅速起身,就近闪入一屋,老道长随意寻到一全身溃烂十有七八的中年男子,反复把脉后,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缓缓闭上了眼,一脸欣慰。

    “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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